沈大壽把第一茬的菜顛顛的就給妹妹送去了。

明輝帝都驚訝，舅舅這可真是種地的行家啊，這麽快就弄出了溫棚菜蔬，比皇莊上出的菜都早啊。”

沈大壽笑的憨憨的，“我，臣也就侍弄莊稼這一個本事，能讓娘娘和陛下吃上一口新鮮菜蔬，那就行啦。”

裏頭二妮的功勞不小，可是二妮說了，不讓把她說出去。

沈香當了太後，各路誥命初一十五都要進來問候，這些貴婦人哪怕心裏不情願，為了自己丈夫和孩子們的前程也得進來見太後。

明輝帝雖然還未親政，將來肯定會親政，等到皇帝親政了再來拍馬屁，那就直接拍在馬腿上了，就跟那沈家似的，沒看現在能進沈家門的都沒幾個，反倒是一開始對沈家釋放善意的幾家小門小戶，如今進出沈家比他們這些誥命夫人都容易。

沈家也真是混不吝的，別的人家一心交接世家大族，只有他們，明明是一屋子鄉下人，卻眼睛比天高，仗著太後和皇帝，誰也看不上，好些貴婦人因為搭不上沈家，心裏又來火又憋屈。

何況隨著明輝帝長大，他還要娶皇後納嬪妃，這可是巨大的政治資本，太後是絕對不能繞開的一尊大佛啊。

沈香十歲左右進的宮，到如今當上太後，不可否認有極大的運氣存在，但是也讓她歷練出了一雙眼睛。

她知道兒子還未親政，自己就不能拖後腿，那些來見她的誥命夫人，她都是笑臉以對，這回正好哥哥送了菜蔬，沈香就給幾個夫人賞賜了下來，哀家哥哥弄的，也讓諸位夫人們嘗嘗。”

收到這份恩賜的夫人們深覺納罕，富過三代才懂吃穿，貴族可不是那麽好當的，沒見帝都幾家武將，現在還被人私底下笑話呢，聽說殺頭豬，連下水都要吃。

那些武將家裏沒錢？外頭沒莊子？要說錢財底蘊，都比沈家來的厚實。

可沈家卻在第一年就弄出了溫棚菜蔬。

而且聽說沈家的少爺文武都在學，兩個姑娘也在家裏什麽都學，管家規矩讀書，一點都沒放松。

這是興旺之家啊！

沈家從沒迎奉過任何人家，卻漸漸的被帝都豪門家給接受了。

這天是康泰長公主設菊花宴，康泰公主是明輝帝的姑姑，三年前帝都發生了很多事，宗室裏很多人都被牽連，只有康泰長公主巍然不動，她的駙馬還是將軍，所以康泰公主的菊花宴，那是人人驅奉的，就愁自家沒資格去。

沈家也接到了邀請，這回沈大壽和沈大郎不能去，菊花宴是夫人小姐們的宴會。

大妮問沈原：“這回你送啥樹啊？”

二妹妹是個奇葩，去人家做客，拿手的就是那玉樹，掛的東西換換也就行了。

沈原聽到菊花宴，想起後世菊花的含義，自己先囧的不行，又聽到大妮問送什麽，她也撓頭。

人家長公主家能缺什麽？

說句僭越的話，太後沈香的家底都不一定有長公主厚實。

沈原一開始想到的是弄嫁接菊花，也就是同一株菊花上開出不同顏色的花，後來翻看了空間裏的資料，才發現嫁接時間過去了，嫁接的最好時間是在一到三月，最遲也不能超過六月，也就是芒種。

現在嫁接已經來不及了。

來不及怎麽辦？那就弄個大花盆，讓花匠把不同的菊花種在一個盆裏，然後巧妙的塑形，弄成一大盆有著各色菊花的大盆景。

第一次弄，也浪費了不少菊花，才弄出了幾盆，然後除了常規的禮物，就把這兩盆菊花一起送了過去。

時下人們賞花，賞的是花的美、艷、純，一盆花是什麽品種，花型如何，都可以拿來討論，可沒見過這種把各種花盤在一起的，倒也新鮮有趣，有的夫人暗地裏撇嘴，心想土包子就是土包子，只知道花團錦族，就是名品也被糟蹋了。

長公主第一眼看見就笑了：“好，熱熱鬧鬧的，放我院子裏！”

還親自把沈家姐妹叫到跟前，問了話，脫下手上的紅寶絞絲鐲子當了見面禮，還道：“你們家的菜也好吃，上回太後娘娘還給了我一些，嘗著比我家莊子上的還好。”

大妮大大方方的笑道：“公主不嫌棄就好，那回家後和我爹說了，給公主送些，我們莊子上的雞鴨也好，公主也嘗嘗。”

康泰公主笑的眼睛都瞇了：“那我可等著了。”

就這幾句話已經讓旁人側目了，接著沈家姐妹身邊也圍了一群小姑娘。

小姑娘之間講什麽呢？衣服首飾等等等等，還有對外頭一些少年郎的評論，沈家姐妹沒見過一個少年郎，連那個和他們家頗有淵源的何少堂，沈家姐妹也沒見過，所以這個話題插不上嘴。

有個袁姑娘道：“原本何家公子也是京裏數得上的才俊，現下何家在帝都風評不佳，何公子便也沒了往日的風頭。”

也有人接口：“對啊，聽說原本還有不少人家想要同何家結親，現在都找著接口退了。”

眾人敢這麽說，就是因為康泰公主今天沒邀請何家人，大家講起來肆無忌憚。

賞花宴不可能老是讓人賞花，小姑娘們也不可能只盯著花看，康泰公主家的戲也是帝都出名的，夫人們還能去聽戲，小姑娘們幹啥呢？

菊花宴也是展示姑娘們才藝的時候，也是一種隱晦的相親宴，家中有適齡婚嫁女兒和兒子的正好互相看看各家的家風家教，以及閨秀們的表現。

才藝也就是琴棋書畫這些。

沈家文盲的頭銜還沒擺脫呢，琴棋書畫那是兩眼一抹黑的，假如把古琴和古箏擺在一塊兒，沈家姐妹還不一定分得清。

書畫？毛筆字大妮和沈原都像狗爬，畫畫的話，沈原能弄一幅周星馳版唐伯虎點秋香裏的小雞吃米圖出來，不過要是讓她畫個零件，那肯定絲毫沒錯處。

下棋？圍棋別提，五子棋大妮和沈原倒是行，關嬤嬤拿著棋盤教她們姐倆下棋，最後圍棋兩人都學的七零八落，沈原教大妮五子棋，兩人下的十分高興，關嬤嬤過來看的時候眉頭打結，看了一會兒都沒看懂棋路，還是大妮替她解了惑，關嬤嬤就再也沒教過圍棋，這裏也沒人和她們下五子棋。

於是她們姐妹倆就把這個環節自動屏蔽了。

其他姑娘也明白，沒拉著她們一起展示才藝，偏偏有個羅姑娘笑意盈盈的請大妮還有沈原作詩。

大妮一向直接：“我不會。”

羅姑娘笑的溫柔，我們這裏誰又是特別會的呢，不過是說出來大家一起看看樂一樂罷了，聽說承恩公府請了先生教導兩位姐姐學識，我們也不會計較詩句簡單，哪怕是背誦的也行，試一試如何？”

沈原看了過去，你是誰？”

羅姑娘笑的有些勉強，家父乃羅國公，任太常寺少卿。”

那就是和沈家一樣有爵位，但是人家是正宗的四品高官了。

袁姑娘湊過去小聲和沈原說話：“何侯府的夫人就是羅佩蓉的姑姑。”

沈原恍然大悟，她笑了：“羅姑娘就是想樂一樂？那個簡單，我倒是還真會一首詩，你可聽好了：春天不洗澡，處處蚊子咬，夜來巴掌聲，不知死多少！”

姑娘們先是一楞，接著咯咯咯都笑了起來，笑的厲害的，眼淚都出來了，羅姑娘嘴角微翹，拿帕子掩住，眼裏閃過得意的神色。

沈原等大家笑的差不多了，然後道：“羅姑娘，你可滿意了？我和姐姐接觸認字到現在才一年不到，剛開始江姑娘等人體諒我們姐妹，讓我們在一邊玩，不讓我們上去獻醜，這是她們心底仁善，知道我們姐妹不會這個。可羅姑娘偏偏不依不饒，非得看我們出醜才高興，你的心可是挺惡毒的。”

“向來展示才藝肯定是拿自己拿的出手的，斷沒有把自己的短處展露人前的理，羅姑娘家書香門第，家學淵源，估計在娘肚子裏聽的都是之乎者也，拿你的長處來攻擊我們姐妹的短處，這在兵法上倒是上佳，可這菊花宴又不是戰場，你就是比的過我們，你臉上增添光彩了嗎？”

“好比一個大人去搶一個小孩的糖果，你就是搶到了，旁人會稱讚你勇武嗎？那我要是提議，我們姐妹和你比一比在一塊地裏除草種地，你可敢比？抱著自己虛假的高高在上，俯瞰我們姐妹，你很得意嗎？可在我看來，你就像猴子一樣，爬的越高，自己的紅屁股卻全部展現了出來。”

“羅姑娘，你的心不好，我們姐妹不喜歡你，以後也不想同你交往。”

說完，沈原拉著大妮的手去找李氏了，扔下這一院子面色古怪的女孩子，羅佩蓉已經面色通紅，眼睜睜看著沈家姐妹離開，她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
太難堪了，偏偏還無法反駁，習慣繞圈子的人突然面對直來直去的人，一時間是調整不過來的，一想到沈原的話會被旁人傳出去，羅佩蓉死的心都有，可現在這個院子裏都是客人，康泰長公主生了三個兒子，沒一個女兒，如今在這裏照料的是公主的女官，沈家姐妹一動身，女官就讓侍女把這裏的事稟告了上去。

除了羅佩蓉，其他的姑娘也開始反省，剛才笑的最厲害的幾個，現在也是臉最紅的幾個，只有被沈原誇讚的江姑娘等人有些無奈，沈家姐妹不是省油的等，江姑娘早就領教了，偏偏羅佩蓉想要給自己姑媽出氣，找上人家，沒想到又是全軍覆沒。

心不好，這三個字已經把羅佩蓉的好姻緣給斷送掉了。

菊花宴倒是沒有波瀾的繼續進行，等到各回各家，沈家姐妹懟死羅佩蓉的事也全都知道了。

康泰公主就笑道：“我喜歡沈家人的脾氣！以後羅家的帖子不要給了。”

酸文假醋，曲裏拐彎，有什麽意思！我給我兒子找媳婦，第一要求的就是大氣，心好，心不好的，家世文采再好，有屁用！

羅姑娘回到家還未來得及哭訴，就被母親喝令：“跪下！”

羅姑娘含淚跪下，她母親差點氣死：“你幹什麽多嘴？你覺得你很厲害嗎？你現在滿意了？被人人傳說你心壞，心不好，你把家裏所有的姐妹都連累了！我以前怎麽教你的？那沈家姐妹主動找你麻煩了？你覺得你是什麽人就敢替羅玉娘出氣！我要被你氣死了！那羅玉娘嫁了人，她不是羅家人了，你拿羅家上下的臉面去給人家出氣，你怎麽不蠢死！”

羅夫人在家裏口不擇言的罵女兒，羅老太太讓嬤嬤來傳人，讓羅夫人帶著羅佩蓉趕緊過去。

羅老夫人的臉色看起來蒼老了好些，眼神卻一樣銳利，她也沒喊打喊罵：“你帶著佩蓉去沈家道歉，親自去，然後把佩蓉送去南邊，讓她在那裏安心待個幾年再說。”

羅佩蓉害怕了，哭的眼淚一串串的，祖母……”

羅老夫人道：“你不想去？你不去，人家就不會忘了那心太壞的評語，你還能得到什麽好姻緣？躲幾年，人心都是健忘的，等到人們都淡忘了，你才能有將來！”

羅佩蓉伏在地上哭的一抽一抽。

羅夫人有些遲疑，不過是小姑娘之間拌嘴，說開了就罷，沒必要把佩蓉送去南邊吧？佩蓉便是有三分不是，那沈家兩個姑娘也忒嘴不饒人了。”

羅老夫人嘆氣，哪裏是為了沈家，佩蓉多嘴，看在羅家面子上旁人也不敢說什麽，可陛下一年比一年大，以往你們還動過心思吧？現在已經不用想了，留在京城，讓佩蓉頂在風口裏，有什麽好處？”

羅夫人頓時面色難看起來，確實如此，沈家真不算什麽，那兩個姑娘牙尖嘴利，高門夫人也不是個個都喜歡的，可是人家後面站著太後和皇帝，再看不起沈家粗俗，也得掂量一下人家的靠山。

女兒不謹慎，被沈家姑娘抓住了痛腳羞辱了一頓，這個虧羅家吃大發了，可目前只能忍著！

汪遠看到羅家車馬的時候是呆的，羅家管事十分客氣，甚至客氣的有些卑微，言說羅夫人帶大姑娘前來賠禮，還請通報一聲，說著，一個大元寶就塞了過來。

這可是十兩的紋銀，紋銀成色足，比平常的銀錠都要值錢，汪遠現在是沈家大管事，平時也不少人巴結，可羅家是帝都數得上的豪門，和沈家這個暴發戶不同，如今羅家夫人親自帶著小姐來道歉，汪遠如同在夢裏。

汪遠也沒昏頭，銀子拿了，也進去稟告了，還把銀子拿出來給沈大壽看了，主人不會要這些賞銀，他拿出來是表示自己沒有貪心。

李氏看著女兒，羅家得罪的是自己的女兒，現在也要問女兒願不願接受道歉。

沈原道：“人家親自登門，咱們不理是咱們沒道理，見吧。”

羅家登沈家門道歉沒外界想象的多麽激烈，兩家都是客客氣氣的。

羅姑娘含淚賠罪，向大妮還有沈原行禮，大妮原本想攙扶，沈原攔住了：“今兒我和姐姐接受你的賠禮，望你是真心知道自己錯在哪裏。其實你是不是自願的，我們姐妹都無所謂，人最應該負責任的是自己，我們跟先生讀書，有一句話印象最深，那就是已所不欲勿施於人。先生說了很多，我們也不懂大道理，就理解為自己不願面對的不想要的，也別強加給別人，與羅姑娘共勉。”

羅佩蓉羞愧難當，這番教訓之深刻，讓她刻骨銘心。

不過奇異的，她對沈原和大妮倒是沒了怨懟的心思，離開家南下，她也沒繼續哭泣，倒是羅夫人，一開始恨女兒多嘴，現在又憐惜女兒離家。

羅老夫人道：“佩蓉真能想的開，也未嘗不是好事。”

何夫人在家又開始揪帕子了，娘家這番表態更把她和何少堂還有女兒何安瑤襯的蠻橫無理，可是現在再過去道歉，何夫人一是丟不開面子，二是都過了這麽久，沈家更不願接待了，他們過去也是自取其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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